今天文章的开始,她姐想先说一个小故事:
假期离家前我和我妈去看望了外婆,外婆今年近 90 岁高龄,看到久未见面的我们时,立刻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打老式手作的棉拖鞋。黑底红花的绒鞋面,雪白能藏住白发的千层底。
远处是我妈的嘟嚷,50 多岁的人,乖乖让外婆试鞋底大小,抱怨着天冷脚寒孩子不孝。
我突然发现,妈妈在妈妈的身边,突然变成了流转的动态图。
她不再扮演温暖的春天,而是会生气的夏和会寂寞的秋。
我在一双棉拖鞋上,想象着一个女人的四季。
你家还有这样的棉拖鞋吗
这种「失职」、「幼态」、「自我」的形容词,很少拿来形容一个母亲。
尤其当她是一个画着夸张的浓妆艳抹妆容,爆着粗口叼着烟,暴躁落魄的荒唐中年女人时,母爱是她身上最先被剥夺的荣誉奖牌。
最近大火的亲子摇滚剧《摇滚狂花》里,也有这样一个妈妈的角色——女主角蓬莱。
人到中年的姚晨画着夸张的烟熏妆,横冲直撞的甩着头发出现在镜头前时,我好像终于看到 " 关于我妈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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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有人可以和妈妈 " 对骂 " 甚至干架到派出所吗?蓬莱和白天这对母女俩可以。
蓬莱:去你妈的!
白天:对!去你的!
换锁、扔行李、放火烧床、女儿白天的反叛
蓬莱当了妈妈后,依然继续我行我素,不为孩子牺牲。
蓬莱大概是最可怕的母亲,年已 40 多岁却每天奇装异服招蜂引蝶,不是喊着江湖逐梦就是和女儿 " 干架 ",抽烟酗酒样样不改。
她美的像一朵张牙舞爪的暗夜玫瑰,哪怕是遍布荆棘的开在女儿身边。
这对荧幕里的母女,就像活在钢筋水泥城市里的两只母兽,结伴着闯关人间,少了牺牲,多了荒唐,少了亏欠,多了坦荡。
这是我今年看过最轻松的母女剧。
或许是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人相爱,不是出于 " 妈妈不饿式 " 的牺牲和 " 我妈为我 " 体的亏欠。
而是一个年轻人在探索世界时,对另一个女性发自内心的欣赏,理解和爱,爱她浓郁的红唇,爱她不伪装的伤痕,爱她一路不屈的灵魂。
亏欠我妈这件事,说够了。
你从来都不真的 " 爱 " 你妈。
中国式妈妈
脱口秀大会第五季里,最出圈的热梗之一,一定有邱瑞在 " 躺和卷 " 命题赛里的 " 内胆梗 "。
中国式妈妈,只卷不躺。
一到天冷,妈妈们的秋裤雷达就响了,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邱瑞的妈妈给出了秋裤难题的终极解答:
把秋裤缝在他牛仔裤里面,缝成了内胆。
大张伟在爆笑后立即补充,妈妈都特别卷,以前他妈都是 7:30 就起床,现在的妈妈都是 " 早上 5 点半,给全家人做好早餐 "。
步惊云也给出了特别经典的疑问: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妈后,人就不饿了。
辛辛苦苦做出一条鱼,端上桌就是妈妈不饿。
我们这代人从小就是听着 " 妈妈爱吃鱼头 " 的奉献式故事长大,于是在每一次吃鱼的饭桌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愧疚,吃完一条浸润母爱和压抑的鱼。
最窒息的还有紧随其后的那一句:" 妈妈不爱吃鱼,只要你能考 100 分,妈妈吃什么都香 "。
妈妈是如何构建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的?
没有哪一块家具,能在家里裸奔。
事情可以从一块新沙发说起,沙发罩是用来保护沙发的,沙发垫是用来保护沙发罩的,旧床单是用来保护沙发垫的,上面还要铺一块毯子保护床单 .....
网友吐槽的家里的沙发
即便这样你把食物残渣掉在沙发上也还是容易挨打。
这是一套神秘的中国套娃术,可娴熟运用在任何家具上,人均增高 3 厘米。
网友说,直到老房子卖掉那一刻,他才见到家里用了快十年的沙发和餐桌的真正模样。
出走半生,归来还是崭新的家具。
还有那些妈妈的努力,在妈妈眼里,活下去好像比爱我重要多了。
我有个朋友直到今天都很害怕坐公共交通。
她上初中时在县城里的中学走读,每周都回家讨一次生活费,那个时候县里和她家镇上唯一通的廉价交通方式,只有一班人挤人的 3 路农班公交车。
每个周末的下午三点,她都在剧烈的推搡中被母亲赶着来到车站,然后像小鸡一样被举起塞进拥堵的车门里,书包重重打在后脑勺上,耳后边全是母亲一边用力推一边咬着牙大喊 " 往里窜 " 的喘息声,周围紧贴着一张张被挤压变形的同龄人的脸,空气里充满饼干和苹果被挤碎的味道。
直到车门关闭,车窗外缓缓遗漏一地功臣般的母亲。
妈妈还会 " 逃票 "。
每个人在超过一米二后,一定都在各种匪夷所思的检票口被妈妈当场脱鞋,因为 1 米 2 以下的儿童免票。
妈妈说一会到杆下你猫着点走听明白没,有这钱一会不能买纯牛奶喝,正长个子的时候。
妈妈总有她一套 " 不管其他人死活 " 的精打细算过日子方式。
于是卫生间常年放着冲厕所的储脏水大桶——
我的小学同学小时候低血糖,有次半夜起来上厕所,从马桶上猛地站起来弯腰舀水时,一头栽进了脏水桶里,堪称童年阴影。
妈妈还会在家里各个地方种菜。
只要给中国妈妈一个塑料瓶,她们能把青菜和小葱种满地球。
儿时的记忆总充斥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气味,是卧室窗台上,淘米水,剩菜臭鸡蛋被埋在菜盆里的混合腐料味。
因为家里最向阳的那件卧室,总住着我们。
妈,就不能携手毁灭全宇宙吗?
小时候我总想问这句话。
我们的妈妈似乎永远都是一个节俭、粗糙、精明甚至愚蠢的中年妇女。
我们认识她的全过程,是逐渐见识一个女性庸俗和平凡的全过程。
我们一天比一天体面丰富有见识,妈妈开始暴露让人不齿的 " 原形 "。
她下班路上会偷葱,上厕所不好意思借会拿我顶包,她道歉的方式是猛地推开房门喊吃饭,她不懂界限感,没有自我,没有文化,甚至没有见识。
她被生活磨搓的像一块半褪皮老姜——这件事从我遇见她就开始了。
我想让 " 姚晨 " 做我妈。
如果可以,我们其实不想亏欠妈妈这么多。
妈妈也没人爱妈妈
窦文涛曾经说过一句话:中国家庭关系一定与权力有关,爱却不一定。
我想到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个话题:长大后,你妈都传授过给你什么样的 " 人生经验 "。
有答主说,大年三十一家人都围绕在客厅里笑的人仰马翻,她去厨房找正在给一家人洗碗的母亲,不爽地嘟囔了句:" 怎么每次都是你洗啊。"
母亲头也不抬地说:" 嫁人了是这样的,等你以后做媳妇了,你就懂了。"
说完母亲开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教女儿很多 " 她认为女人到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事 ":
比如去男朋友家一定要眼里有活,主动过来厨房帮洗碗,婆家才喜欢;
比如和男朋友在一起也别太懒,好媳妇半娘才栓得住男人;
说着说着母亲又打开女儿准备帮忙洗碗的手:" 在家要你做什么。"
" 还是多做一天妈妈的女儿,好过多做一天别人的媳妇啊。"
我们遇见妈妈时,她已经是媳妇和妈妈了,她传授不了那些为人妻母以外的智慧,只能在自己的人生坚持,然后用笨办法精打细算地把日子过起来。
妈妈的智慧,是因为没得选。
她只能承受,然后稀里糊涂地往前走。
还有个答主是个大龄男青年,他妈妈是可以称得上 " 恶婆婆 " 那种妇女。
女朋友是家里的长姐,他妈妈就骂女孩是 " 赔钱货 "" 扶弟魔 ",坚决不同意婚事,而且动不动就传授 " 女人不打就不贴婆家 " 的夫纲。
后来答主才知道,他妈妈就是被半只猪换婚到婆家的,为了家里两个弟弟上学娶媳妇,妈妈从 5 岁就开始卖菜做活补贴弟弟,结婚后,更是被夫家各种折磨和拿捏。
没人爱她,所以她也不会爱人。
没人教她女人还可以有别的活法,所以她也只能成为世界的打手。
妈妈是一个注定怎么做都会出错的工种。
一辈子面朝灶台、孩子、丈夫的嫌弃和鸡毛蒜皮,她就日渐在生活的精打细算里变得蛮横,算计,愚昧和浅薄,为省一块钱可以不要脸。
忙于赚钱去和世界厮杀,往往意味着社会的唾弃和孩子的离心。
我们这代人好多都是父母含泪放弃的留守儿童,长大后也就免不了会有亲密关系缺失问题。
但看完《摇滚狂花》里潇洒帅气的姚晨,我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不是妈妈不爱我,是世界没有爱她。
没人教妈妈可以自我,可以不婚不育,可以讨厌小孩。
没人给妈妈平等的教育权、职业权,和见世面的机会,世界也没有因为她成为了母亲所以开启 easy 模式。
我们认识她时,确实意味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就此跌跌撞撞地走进了艰难的后半段人生。
我们好像从来没问过妈妈——如果她有得选。
《摇滚狂花》里看似荒唐不羁的蓬莱,是在事业正起步的时候遇见一个渣男,怀孕后惨遭抛弃,她选择了生下来,哪怕她那时也年轻也惶恐也青涩。
按我们现在接触和认知的世界,确实有很多女性在面临母亲当年那个困境时,是远没如此勇敢的。
好友曾经和家里摊牌过丁克的想法,一番据理力争后爸爸突然哭了。
他说,其实你妈当年也很讨厌小孩,只是她生在我们那个年代,没得选,这辈子委屈你妈了。
好友的妈妈为生她在肚子上永久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疤,她年轻时是工厂几个大学生里最有机会保送美国进修的高级女工程师,直到好友出生。
讨厌小孩一辈子的女人,当了一辈子母亲。
母亲的身份之后,有时伴随着一道名为 " 应当 " 的 " 诅咒 "。
她们不是不能表达,而是总被别人表达,还被反反复复拿出来定义和对比。
我们的妈妈不是姚晨也没有资本成为蓬莱。
她没有我们这一代人更想追求的 " 独立女性气质 " 和 " 进步意识 " ——
但她依然在自己的人生里,成为了一位世俗要求的好母亲、好妻子、好儿媳。
如今如果抛却性别去看妈妈,她也是一位勇敢的、温柔的、有大爱和智慧的人。
像爱一个人那样去爱妈妈吧。
跳出那些本应该,去心疼一个与我有关的女性的前半生。
起码我现在想努力做一个好女儿,让做了那么久好母亲、好妻子、好儿媳的她们,得到一点岁月的回馈。
妈妈:向左走,向右走
世面上有《摇滚狂花》这样的女性题材,让女性在贤妻良母、暴躁虎妈、悲情娘道的母性叙事外,多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我们始终在旁观两个具有独立意识和魅力的女性,以母女之名游走世间,彼此相爱、对峙、体验和成长。
这部剧名字叫《摇滚狂花》,致敬了经典女性成长电影《末路狂花》。
《末路狂花》的设定是两个闺蜜一路逃亡、觉醒、相互救赎的过程。《摇滚狂花》把朋友换成了母女,让整部剧的精神内核和后世意义变得更超前,更动人。
人生是一条向内的成长路,不管你当下参与其中的身份是孩子,是妻子,还是母亲。
每个阶段都先成为无畏的自己吧,祝福每位玩家,尽情享受当下。
蓬莱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正站在和母亲当年一样的分叉路口。
这一次,我想我们有得选。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母亲,但那一定不是以我的整个人生为代价。
母亲蓬莱的意义正在于另一种亲子关系的可能——
那就是,我依旧无厘头,懒惰,神经兮兮,充满各种奇思妙想 …… 但我也可以成为不一样的妈妈,我要和自己亲生的小人儿一起闯荡世界,与我血脉相连的年轻人将见证我的一切。
我们必将不因生育停下丰满人生的脚步,我们将带着 " 妈妈 " 未尽的梦想,一起在人生的汪洋上扬帆起航。
就在今年秋天,上海的明当代美术馆正在举办一场特别的展览。
巨大的厂房里,聚光灯下展出的却是来自四川某个无名小镇上,一群普通女性的毛线编织作品。
有毛线编的火辣比基尼,有理想的家,还有一个阿姨织了一墙的脏话,变成了脏话冲击波。
她们都来自,妈妈的世界。
镇上的妈妈们,闲暇时间就会在家里接织毛线的订单贴补家用,出生在这个小镇上的艺术家胡尹萍,不忍心妈妈们的毛织品被以如此廉价的价格收割,于是她编造出了一个叫小芳的帽子收购商,收藏了全镇妈妈们的心血、创意、梦想和时间。
当心疼妈妈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后,我突然解绑了所有的焦虑。
那些有关原生家庭的羞耻,有关生育的恐慌,都变得遥远而松弛,因为当妈后也可以是个可爱的女人。
谨以此文致敬每一个时代洪流里选择成为母亲的女人,和她们似水年华又璀璨的人生。
感谢时代里每一个对女性价值,对母性使命提出可能性的人。
我们早晚会结伴,一起走在阳光明媚又宽阔的人生里。
向左光亮,向右自由。 她刊
监制 - 她姐
作者 - 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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